昭昭是一把废刀

他坐在枝桠上，两只脚晃荡着，阳光穿过树叶，在他的素衣上细碎的洒了一片光斑。
横山裕站在树下，抬头看着这个小小少年。
乖乖的一张脸摆出很臭屁的表情，咬着一根狗尾巴草，他还未束发，乖顺的刚过耳畔，小孩子特有的柔软发质泛着微黄，随着风微微凌乱，毛茸茸的感觉。
【是你拿这个扔我的？】
横山裕举起手里的桃核儿，挑着眉问道。
少年搭在树枝上的两只小手黏糊糊，答案不言而喻。
他舔了舔手上的桃汁，然后一手托着腮道。
【女要俏，三分孝，男要俏，一身皂。】
横山裕身长而立，长发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一袭黑衣，面如冠玉，端的是一个俊俏挺拔的江湖儿郎。
但是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不符合自己形象的事情。
横山裕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哈？】
【我说啊，女要……】
话音未落，少年就被横山裕一个飞身从树上捞下丢在地上，未等他爬起来，横山裕一只脚便不轻不重的踏在他胸口，既不弄疼他，也不让他起身。
【喂！放开我！我又没说错！】
少年呲牙咧嘴，在他脚下扑腾着，像极了一只不服气的猫。
横山裕早就要被逗笑了，差点没崩住，侧过头咳了几声，慢慢松开了桎梏。
少年得了自由，骨碌一下爬起来，躲到了树后，只探出头，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一双琉璃般清透的大眼睛在横山裕身上逡巡。
横山裕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他的背有点儿躬，但依旧挺拔，只是不像其他剑客那样作了弊似的笔直，长发及至项背，柔顺黑亮，像是浸在黑水中的丝缎。
挂在腰侧的一柄木刀随着他的步伐摆出一尾又一尾波澜。
横山裕听到少年从树后跳出来。
【喂！我叫涉谷昴！】
横山裕回头，那个小孩子气哼哼的样子，仰着头用鼻孔看人——明明个子那么一点点。
下巴纤细的，让人很想去捏一把。
【我叫横山裕。】

横山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趟出门会捡来这样一个大麻烦。
不过就应了一声，互通了姓名，这个叫涉谷昴的小孩儿突然就此缠上了他。
【我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江湖险恶，我又不会半点功夫，你不带上我，那我今天晚上就要被喂狼啦。】
涉谷昴振振有辞。
横山裕低头看了看涉谷昴腰间的那块瞎子也能认出来上好质地的和田玉佩。
【我偷来的。】
涉谷昴理直气壮。
横山裕抬头看了看适才涉谷昴坐着的高枝儿。
【我爬上去的。】
涉谷昴有理有据。
横山裕叹了口气，涉谷昴也学着他叹了口气。
横山裕横了一眼涉谷昴，涉谷昴突然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小脸儿仰着，软耷耷的用下巴蹭蹭他的胳膊，大眼睛里全是恳求，带着水汽，哪有刚才半分的趾高气扬气焰嚣张。
【带我走呗……】
没有人能拒绝漂亮小孩儿的乖巧撒娇。
没有。
所以横山裕一个糊涂，就答应把他带回了自己的老窝。

这一路，鸡飞狗跳。
自打进了城，横山裕第三次因为涉谷昴掀开人家姑娘的裙子挨了巴掌——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子会去摸人家屁股。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点了涉谷昴的穴。
扛着走。
涉谷昴委委屈屈。
【我长得这么好看，你这样粗暴的对我，别人会觉得你拐卖我的。】
【跟你长得好看又半毛钱关系？】
【你抱着我呗……扛着可难受了，你肩膀好硬，硌的我肚子疼……】
横山裕抬起头哈的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笑声真的很恶意。
还没走几步，横山裕就感觉到自己脖颈一湿，他侧过头一看，小孩儿眼睛通红，之前一直氤氲的水汽化作水滴，啪嗒啪嗒不要钱似的顺着小脸儿就滴到他身上了。
横山裕再次抬头看着老天。
【老子日你大爷的。】
也不知道他骂的谁，反正涉谷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已经窝在了横山裕的臂弯里。
横山裕显然没有抱孩子的经验，抱的涉谷昴整个人都拧巴着，双腿拐出了一个滑稽的姿态。
【那你解开我的穴呗……我能搂你脖子，还能给你省点儿劲儿……】
你会这么好心？！
横山裕压根就不理睬涉谷昴的要求，涉谷昴一路都在小声逼逼，横山裕不耐烦起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屁股。
【闭嘴，再啰嗦把你扔山里喂狼。】
涉谷昴不知是怕疼还是怕狼，总之马上就闭了嘴。
横山裕心不在焉的继续走，脑子里胡思乱想。
这小子看起来没二两肉，抱着也没二两肉，不过屁股长得倒是挺有肉，万一没了口粮，烤着吃应该也不错……
【老横，我想吃糖葫芦啦……】
涉谷昴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那个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棍儿，哎呀真好看，红红的山楂裹着粘稠的糖衣，看着就要流口水了。横山裕头都不带偏一下的继续往前走。
【你想的还挺多，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呢，谁跟你老横。】
【老横，你走慢点儿啦，吃不到糖葫芦你让我多看两眼嘛……】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要吃糖葫芦我就得解开你的穴，你想得美。】
【老横，你这个人真的很阴暗……】
【谁跟你老横。】
【那你给我吃糖葫芦我就不喊你老横。】
【……】
【老横老横老横你怎么不说话呀老横。】
【……】
【你可以喊我昴昴，妙子就这么喊我的。】
【妙子是谁？】
【妙子就是我妈妈啦……】
【你不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吗？】
涉谷昴就闭嘴了，横山裕终于可以安心赶路了。
就在横山裕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消停一个时辰的时候，涉谷昴再次开口。
【老横，你闻……我想吃臭豆腐啦……】
横山裕感觉，这次回窝的路，真的很长……